除了这些闲言碎语外,萧燕昭对自己这个外祖再没有更多的了解了,既然他因为母亲的婚事与萧家断绝来往,那自然也不会对自己有丝毫挂念,毕竟自萧家覆灭后的十多年来,这传闻中的外祖一次也没关心过自己。
从那表妹的话语间细细听来,传信之事似乎是江阙所托。
江阙确实比萧燕昭回京更勤些,认识一些京都勋贵也是常事,只是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人也会对一个女子“死缠烂打”,不禁有些好笑。
沈霁川撑膝而起,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我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你交代的事我会去办,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好,到时候我请客。”萧燕昭道。
沈霁川转过身,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所谓,是你就行。”
待他离开后,羁候所又恢复了先前的沉寂。
萧燕昭问守在门口的大理寺官员又要了些纸笔,不知是否因为渐入春季,近日来总时不时下些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逐渐阴沉下来,她便就着细微的光亮在纸上梳理案件的整个过程。
叙白说过,人磨墨时,墨也在磨人。
一场绵绵细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三日,这间废弃的书库也渐渐染上了一股潮湿的热气。
直到刑部来提人,萧燕昭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配合地戴上镣铐走了出去。
三司会省的地点是在刑部大堂,四根两人宽的朱漆石柱屹立在堂内四角,青石地砖被磨得发亮,甫一进门便看见正中三张公案两后一前的排列着。
坐在最前的便是刑部左侍郎盛璋,他的桌案上摆着紫檀朱笔架和一纸诉状。
身后一左一右就是大理寺和督察院的人,冯菁居于右侧,而在堂下三步坐着一个看上去年过半百的官员,虽鬓角染白,但周身的威仪仍压的人喘不过气,可以见得此人应该位高权重,否则盛璋左后方的督察院左都御史也不会一边偷偷看他一边伸手擦汗了。
盛璋的面色寒凉彻骨,他只在萧燕昭进被押解进来时抬眼看了她一眼。
随着铁链声哗哗作响,萧燕昭被按跪在地上。
惊堂木重重落下,一旁的刑部官员一展诉状,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高声道:“肃静!三司会省,听宣诉状!”
堂上鸦雀无声,萧燕昭挺直了背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虽然身着囚衣,发丝凌乱,可她却面色淡然、不卑不亢。
“……其一,靖安侯萧燕昭谋害朝廷重臣,于凉州九渠河,残忍杀害节度使曹春江。其二,参与私铸恶钱,祸乱国之根本,动摇社稷根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此番罪行,罄竹难书,依照我朝律法,当处极刑!”
深吸一口气后,官员一锤定音:“靖安侯萧燕昭,你可知罪?”
萧燕昭直直看向盛璋,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我不认。”
盛璋双腿交叠,睨着跪在面前的萧燕昭,冷声道:“证据呈到堂前。”
话音未落,肃静的刑部大堂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不禁转头看去,只见廊下有两人信步而来。
当先一人身着玄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容肃穆;紧随其后的是一面带笑意的男子,一袭鹤青大氅衬得他身姿如竹,虽面容清俊,却打扮得煊赫夺目。
盛璋蹙起眉头,面上掠过一丝愠怒,他看着二人站起身道:“江都尉!你可知你闯的是什么地方?”
江阙看上去十分不耐烦,只随意道:“侍郎大人不是要传唤证据吗,这人证不就来了?”
“人证?”盛璋眯了眯眼:“你是说你要作为萧燕昭的人证到案?”
“正是,”江阙一拱手:“我身后这位是京都城西盐商之子金世安,作为人证,他同样可以赴审吧?”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盛璋虽沉着脸,却也只是冷哼了一声,算作默许。
不同于江阙,金世安看起来对这公堂很有兴趣,他上上下下梭巡了好几眼,在两人说话的空挡还对上了萧燕昭的视线,旋即眨眨眼,安抚性笑了笑。
对于江阙,萧燕昭自是十分信任,只是金世安的到来让她颇感意外。
不多时,便有差役高举着托盘走进了公堂,盛璋从公案后走了出来,他单手拎起托盘中的铜钱穗子,“这便是最直接的物证,曹节度使身死当日他手下的亲兵边发现尸体手中紧紧攥着这串穗子,而经刑部调查,此乃靖安侯的贴身之物,多年佩戴,若曹节度使之死与你无关,你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