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指腹落在她眼尾,触到湿漉漉的睫毛。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飞了停在花蕊上的蝶,只在她眼下微一停顿,便将那滴悬而未落的泪珠拭去了。
崔明禾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视野瞬间清晰。
“哭什么?”他低声道,“朕不过同你说笑几句,竟也值得你掉金豆子?”
“谁哭了?”崔明禾咬牙沉默半晌,嘴硬反驳,“是方才风大,迷了眼。”
“是么?”萧承懿也不拆穿她,只将那沾了她泪痕的手指收回,在自己眼前看了看,而后轻笑一声,“御书房里四面严实,哪来的风?”
他总是这样,三言两语便能将她堵得哑口无言。崔明禾又羞又恼,索性将头埋得更低,一副“我懒得理你”的倔强模样。
见她这般,萧承懿唇边的笑意反倒更深了些。他一手仍扣着她手腕,另一手则虚虚环在她腰后,将她圈在自己与御案之间,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狭小天地。
“好了,”他放缓了声音,“是朕不好,玩笑开得过了火,惹我们崔大姑娘不痛快了。”
崔明禾身子一僵。
他说什么?他说。。。。。。是他不好?这比方才那些混账话还要让她心惊。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她下意识想挣脱,可萧承懿并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朕同你赔个不是,成不成?别气了。你一生气,朕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连看折子都静不下心。”
这话中真假,崔明禾分辨不清。可近在咫尺的体温,那萦绕鼻尖的龙涎香,还有他此刻难得的温存,都让她那颗被反复揉搓得疲惫不堪的心,莫名地软了下来。
她依旧板着脸缄口不言,可紧绷的肩膀却不自觉地松懈些许。
萧承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这细微的变化。他知晓这丫头吃软不吃硬,越是同她横,她便越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可若稍稍放软了姿态,她那身坚硬的壳,反倒会自己裂开一道缝来。
“当真不理朕了?”握着她腕骨的手顺势往下,他拿指尖轻轻勾了勾她掌心,吓得人一惊一乍地抖了下。旋即惹来美人一眼怒瞪。
“你放手。”
“不放。”萧承懿答得干脆利落,“朕一放手,你又要跑了。届时朕上哪儿说理去?”
“你。。。。。。”崔明禾气结,“你堂堂天子,竟也这般。。。。。。”
“这般什么?”他饶有兴致地追问。
“这般。。。。。。无赖。”
萧承懿却浑不在意,当真无赖般将她欲缩回的手锢得结实。
腕骨处抵着他略带薄茧的指腹,细密纹路下脉搏交织,分不清是谁的震动。她面上仍强撑着一层冷硬的壳,耳根却偷偷沁出薄红,那抹红如丝如缕爬上颊侧,连眼尾都染了胭脂色。
想挣,挣不脱;想骂,嫌跌份。气闷之下,崔明禾索性扭过头去瞧窗棂外渐密的雪。
“崔大姑娘骂得好。”始作俑者倒像是得了趣,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朕可不就是无赖?”
她不出声,萧承懿便居高临下地瞧着。瞧着她方寸大乱,瞧着她像被困在琉璃盏里的蝶,漫无目的乱撞,却怎么也撞不出他圈定的一亩三分地。
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朕的耐心可不多。你再不理朕,朕可要用别的法子,让你不得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