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等她说完,便握住她两条胳膊,“你真是傻!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年轻不懂事的姑娘,你不过是受了他的蛊惑!你还替他辩白,你细想想,他不能拥有你,也不让别人靠近你,他把你送回乡下,无非是画地为牢,把你像只雀儿一样关在只不愁吃穿的笼子里!这还不是霸占是什么?!”
九鲤和他说不清,反正他们一定要把脏水一股脑泼到庾祺头上。她甩开手,不想在这话上纠缠,独自怄了半晌。
过了会,看见他骑来的马栓在那茶棚外头,上头挂着个灰缎包袱皮,就有些纳罕,“你也要出远门不成?”
“噢,皇上招我进京禀明青莲寺一案,王爷明日也要押陈嘉返京,我预备和他一道走。”
“既是明日才走,怎么今日早不早就把包袱打好了”
叙白咽了下喉头,突然语气郑重,“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一起走,这算什么?难不成是私奔?!两个人在马旁驻足下来,九鲤从马背上望出去,泊了一岸的船,载客的载货的都有,不知要去到何方,她家的船是要回苏州,但庾祺不跟着回去,仿佛家乡也变了异乡。
叙白见她不作声,倒令他有点放心了,只要她没说不,就大有可能。他随即抛出个巨大的诱惑,“王爷告诉我,你母亲的那幅画他是从皇上的寝殿里偶然看到的,他觉得奇怪,全姑姑的画像为什么会被皇上收藏着,所以才偷叫画师临摹了一幅。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果然九鲤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皇上?当今皇上?”
“不错,当今
皇上与你母亲是同辈,他们的年纪也相当,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也与你母亲相识。”
“你是说,皇上也有可能是我的生父?”
叙白点点头,“这只是我和王爷的怀疑,到底是不是,还待咱们进京细查。”
倘或她的生父不是丰王而是皇上,那她就不是罪臣之女,而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那还怕什么认祖归宗?届时连庾祺也要听她的话,天下人谁还敢对她蜚短流长?
她转怒为喜,朝他点头,“好,我跟你进京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95章齐梁界(〇七)
按说开船在即,老太太左等九鲤不来,右等九鲤不来,便叫丰桥下船去寻,谁知丰桥在码头上遍寻无果,满头是汗地跑回船上道:“不好了老太太,小鱼儿不见了!连那齐叙白也没寻见!”
老太太只觉眼前一昏,忙扶着椅子坐下,“快,快回去告诉你老爷一声!”
这丰桥来不迭地雇了匹马奔回家来告诉庾祺,问要不要报官,庾祺不好去报官,说起来私奔的姑娘也要挨罚,即便衙门网开一面,传出去男女都一样败坏名节,
他只得先往齐府去寻人,临走前忽然想,这倒是个契机,老太太总不好再指责是他把着九鲤不放手。
一面回过头来吩咐丰桥:“你仍送老太太回苏州去,老太太若问,就说人已找到了,别叫她老人家跟着担心,顺便告诉她一声,鱼儿暂且不回去了,还跟着我在南京,等年关我再送她回去。”
时值下晌,他走到齐家来,一看齐府门前风平浪静,两个小厮蹲在门角打盹,他走上去问,小厮蒙头蒙脑,“拐了你们家的小姐?这可是没有的事,我们二爷早上出门这会还没见回来呢。”
庾祺铁青着脸,“他不在家会去何处?”
小厮摊着手一笑,“这就不清楚了,二爷素日公务繁忙,常不在家,上哪去也不会和我们下人交代。”
按说齐叙白带着九鲤不便回家,往别处去也有可能,但绝不会没个信就走,他不是会弃前途不顾的人,就算要去哪里,他家里也应该知道些。
“你们二爷近日要往何处公干?”
小厮歪着脖子洋洋道:“不知道。”
庾祺信不及,便要进府打探,那小厮忙拦阻,“再怎么着您也不能硬闯啊!等我去回了我们太太再说。”
一时进来回思柔,思柔竟不知叙白不在家的事,反问小厮,“叙白不在家是上哪去了?”
“大早起就看见二爷骑马出去了,没说去哪里,庾先生来了我们才知是去码头上送庾家的船,可这会还没回来是有些奇怪,不会咱们二爷真拐着庾家小姐私奔了吧?”
思柔忖量片刻,坐在榻上捻着菩提珠串轻声冷笑,“什么叫拐了他们家的姑娘?腿长在他家姑娘自己身上,她不愿意,谁还绑她不成?再说这也没谱子,叙白大小是个县丞,怎么会知法犯法与人家小姐私奔?”
“二爷不是明日要随王爷进京么?会不会——”
“明日进京,今日他总还要在家歇一夜的啊。”思柔自说着,面色一变,这倒也悬,叙白不会是想顺便带着那庾九鲤上京,等回来时,生米做成熟饭,庾家想不答应这门亲事也不行?
她自己也有点心虚起来,男女之事谁说得准,谁没个昏头的时候?不过她面上仍硬撑着,“我看他庾祺是自家丢了人就来浑赖我们,退一万说,就算是私奔,他又敢怎的,男女都有罪,他还敢去报官不成?难道他们家小姐他就不顾了?你别怕!”
“可他一定要闯进来问。”
“他要问,那好,你就请他在外头四时轩上坐坐,我去和他说!”
“四时轩?”那小厮略微诧异。
思柔笑笑,“他又不是什么贵客,难道在那里坐不得?咱们上他们家去,他们不是一样对咱们不屑一顾,给咱们没脸?这会他来了咱们家,也让他尝尝受人冷遇的滋味。”
原来这四时轩虽是间待客的轩馆,可自从齐家落败以来,少了许多阿谀奉承之人,那些轩馆花厅大半不大使用了,四时轩虽在外院,可在西南角,离正门有些远,更是常年无客,如今还堆放着些使不上的桌椅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