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热闹得堪比演小品,厨房里却无比静默。
楚情帮忙的动作娴熟得不似盲人,也不知感知能力究竟囊括了多大范畴,是否足以完全打破视力障碍的壁垒。
撒迦利亚本来对楚情就有偏见,此前那番话更是火上浇油,现在怎么看他怎么不爽。
但少年掂量得清,直接拿楚情开刀不是个好主意:神明看似冷漠无情,其实很容易心软,对柔弱无依的个体会产生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悯;若他贸然对身处弱势的楚情发难,看起来如同霸凌,无异于把这家伙推向神明。
所以得反其道而行之。
撒迦利亚完全不在乎有那么多双眼睛聚精会神盯着厨房里的动静,众目睽睽之下变小成七八岁模样,堂而皇之拽住神明的衣服,用绵软的童音嘀咕:“宵宵,我不想喝苦的。”
人变小手也跟着变小,拢不住神明的长发,带着淡淡清香的亚麻色垂下,发丝搔在鼻尖痒痒的,小孩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楚情什么都没说,递来一根不知何时准备好的丝带。
神明会给水母小姑娘绑蝴蝶结,自然也会为自己绾发。
撒迦利亚把楚情这份“贴心”看在眼里,不过现在更吸引他的是神明那难得更换的发型:和家居服同色的丝带在颈后松松系出一个低发髻,因发质过于柔顺,外加丝带没什么摩擦力,发髻便如初绽的花苞,随时可能重新散落。
可是很好看。小孩想,是和平日里的散发很不同的气质,更柔和,更教人想要靠近。
或者说有种更容易靠近的错觉。
如果他再痴心妄想一些,简直可以用“温婉”来形容了。
小恶魔睨了眼客厅,显然神明的几个手下也注意到祂的改变,投来或惊艳或好奇的目光。
他不高兴地上前一步,企图阻挡他们的窥探,可惜眼下这个形态身量太小,什么也遮不住。
小孩皱了皱鼻子,仰脸对着神明又是一派天真无邪:“哥哥,我想喝甜一点。”
神明倒咖啡的手一顿,祂对咖啡的了解还局限在最原汁原味的萃取。
“加点牛奶,再加点焦糖糖浆。”小孩倒是对步骤很熟悉,“然后就变成焦糖拿铁啦。”
焦糖拿铁……
祂知道这不是该想起那个人的时候。
可祂没办法忘记这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撒迦利亚已经被训练出了野兽般的直觉,一见神明走神就警铃大作:祂走神的原因,或者说祂走神时想着的,只有一种可能;而那绝对是自己最讨厌的一种可能。
远在天边和近在眼前的情敌,还是先解决后者更方便。
小孩立刻变了脸:“哥哥,我不要喝了,我困了,喝咖啡会睡不着觉的……你陪我回房间好不好?”
客厅几个人耳朵都快伸进厨房了。
在神明考虑好之前,楚情先出声,一如既往温温柔柔:“您陪他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操作我都记住了。焦糖糖浆我也知道在哪里。”
小孩冲他做鬼脸:“我才不要喝你做的。”
楚情半点儿不生气,微笑没有一丝裂痕:“没关系,我也喜欢甜的。”
审判者听了直摇头:“论茶艺,还得是小楚技高一筹。”
“你说得没错,但是呢。”卡布卡老神在在,“有时候输赢不是看谁段位高决定的。”
审判者正想虚心请教,就看见小男孩蹦蹦跳跳领着神明往自己房间走,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路过客厅时也没吝啬冲他们比了个三界通用手势。
“喏喏喏,看到没。”卡布卡摇头晃脑,“这个嘴脸啊,就叫赢家。”
审判者瞅瞅厨房里安然接替工作的楚情,再瞅瞅那边关上的房门,严肃点了点头:“看来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知识。”
*
撒迦利亚在榆盛苑专属的房间和在童话牧场的VIP宿舍有点儿相似,都是贴满了星月童话的温馨儿童房,哪怕他人形早就摆脱了幼年期,谁也没想着是不是要重新装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