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恍然大悟。童贯掌兵权多年,与蔡京并称“二贼”,若当年海运成行,南方粮饷可直抵幽燕前线,其掌控的北方屯田体系将大受影响。故而必除主张者而后快!
“可我母……”林昭仍觉不解。
张伯端叹息:“或许她确有异族血统,但未必是奸细。据我所知,当年有一位东瀛遣宋女官,名为‘千代’,曾助我朝破解辽国密信,后不知所踪。也许你母便是她化名隐居?若如此,她非但不是罪人,反是功臣。”
林昭心中五味杂陈。他原以为自己是清白书生,如今却发现身世如雾中看花,真假难辨。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张府仆人慌忙来报:“大人,有官差持令符前来,说要缉拿逃犯林守仁之子,勾结外敌,图谋不轨!”
张伯端怒拍桌案:“荒唐!谁敢擅动状元郎?”
林昭却冷静道:“张伯,让我走。若我不去,反倒坐实罪名,连累您也遭祸。”
“不可!”张伯端断然拒绝,“你若被抓,必遭酷刑逼供,甚至暗中处死!我这就修书给大理寺卿李大人,他是赵元楷门生,或许能救你一命。”
林昭摇头:“来不及了。我另有计较。”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春秋左传》,撕开封背,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丝帛。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若遇大难,持此帛往杭州净慈寺,寻僧人慧觉,言‘松风吹解带’即可。”
这是殿试前夜那神秘老道所留。当时林昭以为是江湖术士妄语,如今看来,竟似早知今日劫难。
“张伯,劳您替我保管此匣。”林昭将檀木匣交予老人,“若七日内我未归,请将此物送往御史台匿名投递,并附上您的证词。”
言毕,他换上粗布衣裳,戴上斗笠,悄然从后门离去。
七日后,杭州西湖畔。
净慈寺钟声悠扬,慧觉和尚正在扫落叶。忽见一青年书生缓步而来,低声道:“松风吹解带。”
慧觉抬眼,目光如电,上下打量林昭片刻,方道:“你终于来了。师父等你二十年了。”
林昭震惊:“您师父是谁?”
慧觉不答,引他穿过禅房密道,进入一间地下石室。室内供奉着一幅画像??画中人身披紫袍,手持玉笏,赫然是已故礼部尚书赵元楷!
“你父林守仁,是我师父最得意的门生。”慧觉缓缓道,“江南漕案,实为一场政治清洗。真正贪墨者,是童贯与蔡京联手设局,嫁祸改革派。你父为保同僚性命,自愿认罪流放。而你母千代,原是日本遣宋使节之女,因不满本国幕府勾结辽国,毅然投诚我朝,协助破获多起边防密谍案。后为避祸,改名换姓,嫁与你父。”
林昭双膝跪地,泪如雨下:“那……那为何今日又有人以此要挟?”
慧觉冷笑道:“因为新一轮权力更迭将至。当今圣上欲清算童贯旧党,重推海运新政。有人怕了,所以要借你之口,翻出旧案,制造混乱,阻止变法。”
“是谁?”林昭咬牙切齿。
“现任户部尚书高俅。”慧觉吐出四字,如冰锥刺骨。
林昭倒吸一口凉气。高俅原为街头泼皮,因蹴鞠得宠,竟官至高位。此人表面谦和,实则阴狠毒辣,最善隐藏爪牙。
“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也知道你是赵尚书最后的血脉传承。”慧觉道,“所以必须毁掉你,或操控你。”
林昭沉默良久,忽而起身:“我要回京。”
“你疯了?那是虎穴!”
“正因是虎穴,我才必须回去。”林昭眼神坚毅如铁,“我是状元,是士林表率。若连我都畏首畏尾,何谈澄清冤屈?何谈为国为民?”
慧觉凝视他许久,终是点头:“好。我给你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