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真的,那男人是她爹,那女子是她……
窈月深呼吸了几次后,又闭上眼,却再也睡不着,回不到那个梦里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突然睁开眼跳下暖炕,随手拿了件大袄披上,打开门。
门外风雪已停,刺目的晨光从屋檐上泼洒下来,窈月眯起了眼。
候在门外的侍女们一脸意外地看着窈月。
窈月不等她们出声问好,就直接问道:“十殿下呢?我要去见他,或者让他来见我。”
侍女朝着宸宫的方向行礼:“十殿下已入宸宫,尚不知何时归。”
入宫?
窈月顺着侍女行礼的方向望去,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巨塔宛如一柄神兵利器,横亘在天地间,心尖不由得颤了颤。
这就是魏琊口中说的,岐国的国巫所住的葳蕤塔?
*
天未亮,魏琊就穿戴整齐,乘着轿辇,进入王宅的中心——宸宫,向岐国皇帝复命。
刚进宫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魏琊毫不掩饰地蹙起了眉头。
岐国只有巫,没有医,按理是不会出现药味的。除非……
岐国皇帝命不久矣。
魏琊下了轿辇,也没等宣召,直接大跨步上了玉阶,推门进了寝殿。
殿内的药味更浓了,伴着来往宫人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殿内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声,魏琊的步子也越走越急,最后几乎是跑到帷幔重重、不断传出痛呼声的床前,跪下。
“父皇,儿子回来了。”
床内的痛呼声停了一瞬,帷幔从里掀开一角,露出一张面色蜡黄眼眸无光的人脸,是岐国皇帝魏元旭。
“是……琊儿回来了?”
“是,父皇。”
“好,好……”
魏琊起身,接过一旁宫人手中的药碗:“父皇由我侍候,都出去。”
“是。”
宫人们低着头鱼贯而出,很快,殿内只剩下床前面色沉重的皇子和床上艰难喘息的君王。
魏琊低头嗅了嗅药碗里浓黑的汤汁,眉头蹙得更紧了:“父皇,这是什么?”
“这是……是国巫送来的神水,是神灵所赐,能治愈百病的。”
魏琊冷笑:“若真能治愈百病,父皇的身体怎会一日比一日沉重?”
床内传来一声叹息:“那便是神灵的旨意,要召朕前去侍奉。”
“父皇!”魏琊将药碗置于地上,“这里头有蹊跷,是国巫要害您!”
“胡说!国巫与朕同生同死,怎会害朕!”原本病弱无力的魏元旭突然双目圆睁,嘴里哧哧吐气,像是一头暴怒的病狮,“你莫不是与那些鄞人待久了,受了唆使蛊惑,对国巫、对神灵生了不敬之心?”
“儿子不敢。”魏琊伏身跪下,“儿子与鄞人来往,只是奉父皇的命令,商议和谈之事,再无其他。”
魏元旭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平复下来,声音又恢复原来的萎靡与虚弱:“鄞人对和谈,态度如何?”
“无异议,越快越好。”
魏元旭点头,吃力地吐字道:“大司马平定了北边的乌戎,下一个,可就是他们南鄞了。他们自然会着急。琊儿,你回去,告诉他们,朕在养病,不便相见议事。等朕的寿诞过了,再看看,看看他们的反应。”
魏元旭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直视着魏琊:“你记住,只有把猎物逼到绝路,猎人……猎人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到最多的皮肉。”
魏琊抬头反驳:“若是把猎物逼到绝路,他们说不定会拼死一搏,最终两败俱伤,到时反而让旁的人捡了便宜。依儿子看,不如……”
魏元旭打断魏琊的话:“国巫为朕在神灵前问卜过,大吉,你不必担心。”
“父皇!”
“朕若魂归上苍,国巫也要随朕一块去面见神灵。”魏元旭瞥了魏琊一眼,重新躺倒回床上,病气横生的脸上浮出难言的笑,“这世上真正愿意朕千年万岁的,仅国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