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时从战俘营回来后,如同变了一个人,冷淡之下,掩盖的是身心俱疲。
宋郁文一整日心神不宁,人虽待在那个位置上,但心思飘忽不定,早不知去了何处。为防工作出纰漏,还是早早地回来了。
她对他愈发冷淡疏离,宋郁文心底猝然向下一沉,只觉他担心许久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没等来她的主动问候,她从前给的那些台阶,好似永久消失了。宋郁文没什么大男子主义,在旁人面前,都没什么官威。在她面前,更舍不得摆出一副旧时代大老爷派头。
“你今天去看过他了,还好吗。”问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只怕见面三分情,小姑娘的心思,又被他拐带过去了。
得投其所好,哪怕没有实际行动,也得动动嘴、去关心她在意的人。
“听说,他已经从军医院里,回来了。”
梁秋时“嗯”了一声,今日倒是没乖乖坐在沙发上,更没拿他腿当椅子,而是去到了卧房的炕上。两条腿耷拉下来,没所谓地晃来晃去。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冰山下的一角,却是暗流涌动。
她整颗心都犹如在油锅上烤,想到这回离开,今生可能就是永别,便一阵阵心脏抽痛。
“得空,我会再交代一下那边,有药,还是要给。”这是宋郁文能为他做得最多的了。
若是让他再吩咐,将药可着战俘营里的战犯给,他
也做不到。
“我跟叶君清说了。”
他还没继续说下去,梁秋时便笑着打断了他,因她不敢听。
每一回生死抉择的时候,宋郁文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让她几乎有了应激反应。
从未被坚定的选择过,这次也是一样,梁秋时仿佛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漠不关心,开口就是:
“宋郁文,你能不能把傅绪书放了?”
他自然是震惊的,震惊之余,无法接受。
他还以为,前几日才满心欢喜的期待与自己重逢;像只小猫咪一样,跟他撒娇耍赖;甚至在他想坚持原则,拒绝她的时候,又被她以死相逼。
他还以为,她会比谁都期待这个结果。
原来,跟他所料无异,去见了那旧时族人一面,便能背叛神灵。
“到底是为什么?你对他是心生同情,还是什么?如果那样能博你心软,我又何尝不行?如果沦为阶下囚,反倒让你想去做救世主。我宁愿那样浑浑噩噩、痛不欲生的人,是我。只要能被你选择。”
宋郁文这辈子没说过这般过激的话,一直都是有条不紊、心有成竹。
现在的他,成了自己从前最唾弃的样子,拘泥于儿女情长,放不下爱恨情仇,为个女人一副活不起又不敢死的样子。
他的傲骨被尽数折断,只差跪在她面前,求她回心转意,再看自己一眼。
梁秋时的心脏被猛然撞了一下,让她酥酥麻麻,又痛又痒。他的妥帖,没成为止住昔年旧
伤的良药,反倒让她心底一片潮湿。